退伍那天,指导员把叠成方块的被子塞进我背包时说:“两年不算长,但足够把‘动员’二字刻进骨头里。”当时我还不懂这话的分量,直到在社区看见征兵宣传栏里熟悉的迷彩图案,才明白那七百多个日夜的意义,早已超越了时间本身。
新兵连的紧急集合哨,是我对动员的第一声应答。凌晨三点的营房,黑暗里全是摸爬滚打的声响。我的作训服总也扣不对纽扣,胶鞋在水泥地上磕出慌乱的节奏。“三十秒!” 班长的吼声像鞭子抽在队列里,我抱着枪冲出楼道时,看见月光把战友们的影子拉得很长,像一排正在生长的树。后来才知道,那些在睡梦中惊醒的凌晨,那些把背包带勒出血痕的急行军,都是在练习同一件事 —— 让每个细胞都记住,动员从来不分昼夜。
第二年春天的森林灭火演习,让我触摸到动员的温度。当 “火情” 信号弹在山谷里炸开橙红色的烟,我们背着风力灭火机冲进松林时,看见村民们已经自发排成了运水队。张大爷的解放鞋灌满了泥浆,他却笑着把水壶塞给我:“你们年轻人火力旺,得多喝点水。” 那天我们并肩作战了七个小时,灭火机的轰鸣里混着乡音的吆喝,迷彩服与蓝布衫在浓烟中交替闪现。收队时,指导员指着漫山遍野的灭火痕迹说:“看,这就是最好的动员——军装和布衣拧成一股绳。”
前几日路过武装部,听见里面传出队列口号。穿迷彩服的新兵正齐步走过,阳光在他们年轻的脸上跳跃。我下意识地挺直脊背,右手差点抬到眉梢。两年军旅教会我的,从来不是多么精湛的战术,而是当需要来临时,敢于站出来的勇气。就像口袋里总装着的那枚应急哨,虽然不再需要在凌晨吹响,却时刻提醒我:动员的姿态,应该是人生的常态。
整理旧物时翻出退伍证,照片上的自己还带着稚气,肩章上的列兵标志泛着微光。两年时间,不够成为技术尖兵,却足够明白:国防动员不是惊天动地的壮举,而是每个普通人在关键时刻的挺身而出。它藏在新兵颤抖着扣上的纽扣里,在村民递来的温热水壶中,在退伍老兵听见军号时条件反射的立正姿势里。
夕阳落在国防教育墙上,“居安思危”四个红漆字被镀上金边。我掏出手机,给当年的班长发了条消息:“今天教邻居们用灭火器了,突然想起您说过,动员就是把本事教给更多人。”屏幕亮起时,仿佛又听见那声穿透晨雾的哨音——那是属于我们的集结号,无论脱下军装多少年,只要祖国需要,永远有人应答。(作者单位:赵楼煤矿地质测量部)